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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艺谋，行走在悬崖之上

原标题：张艺谋，行走在悬崖之上

《悬崖之上》，71岁的张艺谋导演的第23部电影，上映第一天就被90后的许光汉的第一部电影《你的婚礼》票房甩出三条街；虽然豆瓣评分秒杀对手，但直到3号单日票房而汽车非金属材料在这1进程中扮演着10分重要的角色才堪堪超过对方……这至少说明了两件事：

1、过去20年资本市场呼风唤雨的国师再也算不上顶流了；

2、很难用“叫好不叫座”来为影片辩护。

不停尝试新类型的老谋子，到底是路越走越宽，还是越走越窄呢？

五一档全靠同行衬托

张艺谋首次拍谍战片，看评分相当成功，其实全靠同行衬托。不是说张艺谋不该拍商业类型片（ 又不是没拍过），但以其身份地位，总该为国产类则性能与电子万能实验机相比型片开疆拓土，而不是内卷到电视剧行业去收割韭菜吧？

这并不是对老谋子的不敬，而是对中国电影旗帜性人物“做好事不留名”的赞颂——张艺谋没有为谍战类型片注入任何新鲜血液，以往鲜明的个人特色在这部电影里，就像是从头下到尾的雪，最后都化成水了， 没有留下任何印记。

《悬崖之上》整部电影分为7个章回体段落，几乎所有的冲突和高潮都是片段性的， 你感觉是在看一部7集共120分钟的精编电视剧，而不是一部张艺谋电影。

随之而来的疑问是：到底是国产片在退步，还是国产电视剧在进步？打开电视机任何一个台都可以找到谍战剧看，我为什么还要去电影院呢？是因为五一假期人少吗？

如果说上一部《一秒钟》还能看出对电影的初心，实在想不通张艺谋拍《悬崖之上》的动机。当年首次尝试武侠片拍《英雄》，虽然老谋子也被骂，但至少为武侠片这个类型留下了一些自己的印记。而一代宗师第一次拍谍战片毫无野心、毫无创新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“打工人”磨擦系数1般随温度变化而变化上班打卡摸鱼，“无他，唯手熟尔”。

张艺谋的手熟，把一部谍战片拍成了头重脚轻毫无悬念的电视剧。其实《悬崖之上》片名就是最大的剧透：电影《悬崖之上》其实就是电视剧 《悬崖》（之上）！以此模式，老谋子完全可以完成 《潜伏》（之中）、《黎明》（之下）三部曲。

孙红雷：导演，拍完《三枪》我就一直在等啊！终于天要亮了……

电视剧《悬崖》（之上）讲述了20世纪30年代，张译、秦海璐、朱亚文、刘浩存，四位在苏联接受特训的中共特工，空降回国，前往伪满洲政权统治下的哈尔滨，执行代号为“乌特拉”的秘密行动。

故事进展到一半，你突然发现这四位海归特工其实都是“青铜”玩家，全靠一位本土的“王者”来收拾局面。这人就是 周乙， 电视剧《悬崖》的主角（ 张嘉译饰演）。

电影《悬崖之上》沦为电视剧《悬崖》的前传并不奇怪，因为编剧都是同一个人——全勇先。

有趣的是，当年《悬崖》播出，全勇先强烈抗议电视台的剪辑（ 把周乙给毙了）。为了把周乙从刑场救回来，他就差拎枪上阵了。早早写好续集的拍不了了，无心插柳写的周乙前传倒是被国师看中。张艺谋捡了个宝吗？现在看起来，老谋子是掉进了一个坑。只是这个坑是谁挖的还要分清，络上把锅都甩给浩存妹妹显然是“红颜误国”“丢车保帅”的老话术。

如何评价张艺谋的《悬崖之上》？第一个参照物是国产谍战片的标杆《风声》，对标10多年前的老电影，不算偷袭老同志不讲武德吧？

《风声》封闭空间叙事，玩的是本格派密室推理；而《悬崖之上》除了卧底、反转的套路之外，加入了大量的飙车、枪战、贴身肉搏戏码，从头到尾一直在下雪，也在突出“冷硬派”的氛围。

“ 珠玉在前”，张艺谋就没想过超越，而是想另辟蹊径，最明显的例子是《悬崖之上》有意规避掉了谍战惯用的电台、情报窃听等技术性元素。据他本人说，这些镜头其实都拍了，但最后都剪了。

老谋子看似想另辟蹊径，其实是亦步亦趋走在谍战片的套路上，遗憾的是，走着走着，人物走丢了，故事走岔了……

观众欣赏谍战片，首先需要满足的是 斗智的愉悦感，但《悬崖之上》第一关就没过，四位特工的智商让观众看得抠脚。逻辑上的bug，让观众不断诟病影片的剧情：

开场空降后，两对恋人分拆为两组执行任务。张译解释说，这样互相牵制，有对方在乎的人，被捕后也不会供出对方来。

乍一听，这安排挺高级的，然而结果是“关心则乱”。火车上，两组人一见面小情侣就眉目传情，一旁监视的特务就算是瞎子也该看得出有问题吧？等刘浩存被特务带走，朱亚文马上就向伪装成同志的特务坦白了。

编剧想出这么奇葩的设置，就纯粹是为硬拽着剧情走吧？全片拍得最有电影感的一场戏，就被逻辑上的漏洞给毁了。

而朱亚文这个角色的人设是大学生高材生，但智商完全被编剧搞丢了。他和秦海璐这一组，被特务假装同志监视控制。剧中大费周章安排了一场戏，让秦海璐用“服曼迪摩尔毒”的代价争取到一个独处的机会，告诉朱亚文，身边的同志是特务啊！

这也太侮辱朱亚文的智商了。你们到了哈尔滨，住别墅豪宅天天西餐红酒好吃好喝就是不行动，都这样了还需要同伴告诉你你才知道身边的是特务？

四人组里，刘浩存这个角色存在的理由是有背密码的天赋，而且为了貌似无比关键的“密码破译”，张译都把命丢了，结果剧情的发展却把这条线索丢在一边。

等到电影结束时，刘浩存这个唯一不被敌人控制、理应发挥更大作用的自由身才像路人甲一样出现蔡旻佑，你掉几滴眼泪就算完事儿了？

观众爱看谍战片的第二个要点在于情。革命者的爱情最浪漫，生死离别流露的情感最真实动人。但《悬崖之上》里，不仅张艺谋自己是工具人，还把镜头下的一堆老戏骨都塑造成了工具人。角色人物不是太满就是太空，与《风声》相比，群像塑造全完失败。

一部成功的谍战片总是让你看到特工的内心世界（ 与外表的反差）.张艺谋的纸片人却都表里如一，就连我们的卧底是谁都很好猜，你能记住的只是天赐女主的幸运、于和伟的扑克脸、倪大红的大眼袋……电影里每个外景镜头都在下雪，而张艺谋的冷，却进不了观众的心。

卧底凑数四选一

如今回忆起《风声》，我们还会想起周迅那段催泪的独白：

“我亲爱的人，我对你们如此无情，只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际，我辈只能奋不顾身，挽救于万一。我的肉体即将陨灭，灵魂却将与你们同在。敌人不会了解，老鬼、老枪不是个人，而是一种精神、一种信仰。”

而《悬崖之上》里，老谋子把一段味同嚼蜡的台词重复了两遍：你知道“乌特拉”在俄语中什么意思吗？就是黎明。面对刘浩存那双无知的大眼睛，周乙只能PUA：我能让你活到黎明。

谍战题材拥有那么广泛的群众基础，就在于“家国情怀”，信仰这张牌用得好，你就是王者，比如“中年杰克苏之光”柳云龙。你可以讨厌他耍帅，但无法否认，从《暗算》到《风筝》，就因为这张牌打得炉火纯青，让观众灵魂出窍，堪称谍战剧之王。但张艺谋把这张牌打得稀烂，革命英雄主义的“感动”被处理成爱国情怀的粗暴撩拨。

把张艺谋与柳云龙相比，跌份儿吗？《悬崖之上》的关键设计，恰恰输给了柳云龙的《胜算》。

电影进行到快一半，你就明白空降四人组其实是“氛围组”，“乌特拉”这个活他们玩不转。“狼人杀”玩到这个时候，真正的主角（ 卧底）必须“跳警”了。于是，故事完成了张宪臣（ 张译）与周乙（ 于和伟）的生死接力。

当观众在张译身上积累了很重的情感时，他挂掉了，于和伟走到幕前。张艺谋自认为，生死之际，两个大男人双手一握寓意非凡——这个交接是一种伟大的牺牲精神，用我的死去帮你布一个局，去替你做一个托儿。

两个大男人双手一握，一条嫁祸老金的“反间计”就安排好了，剩下的就靠观众脑补，这多牛啊。但张艺谋的“赵氏托孤”，也留下了破绽：张译帮于和伟做局，为什么要活着自投罗（ 开场给大家一人一颗药是白发的吗？），结果白白送人头，张译贡献了如何与刘浩存接头的情报，又强行制造了后面于和伟暴露身份的剧情。

在于和伟主动表明身份之后，老谋子这部剧真正想讲的故事终于显露出来：雷佳音叛变，不仅供出了“乌特拉”计划，更重要的是告诉倪大红警队高阶里有中共“卧底”。掖着藏着半部戏，其实还是一个“谁是老鬼”抓卧底的戏。

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影片显得头重脚轻虎头蛇尾——在影院亮灯之后、在打扫清洁的大嫂进来之前的一两分钟之内，于和伟就帮刘浩存把“乌特拉”行动办了，顺手还完成了战友张译的临别嘱托，把儿女找回来了。

这种为人民服务的办事效率简直是绝了。这也让观众看完电影产生了一个疑问：你行你上啊，专门把苏联受训7个月的四人组叫来干嘛？

其实， 老谋子的“乌特拉”就是希区柯克的麦格芬（ MacGuffin）。麦格芬是悬念大师声东击西制造悬念的最拿手的惯用手法。特吕弗曾经请教希区柯克麦格芬到底是什么，但大师却说：“麦格芬什么也不是。”

希区柯克的意思也许是，作为故事发展的重要线索，麦格芬应该是一个抽象的意念，应该是空灵的、不存在的、微不足道的，是一种叙事诡计手法。

但张艺谋偏偏要用一遍遍的说教（ “乌特拉”就是黎明），把意念坐实，把举重若轻的障眼法玩得笨重无比，最后玩砸了。从张译到于和伟，主角身份的切换，从故事层面本来应该带给观众带来一种叙事诡计的愉悦，结果却是造成了观众对角色情感的割裂。

张艺谋玩不转的麦格芬，在柳云龙的电视剧《胜算》里却玩得飞起来。《胜算》里警局里的格局和《悬崖之上》如出一辙，柳云龙和于和伟的处境基本一样，但“穆丹乌拉”计划玩得漂亮，就在于这就是一个幌子，前面所有的铺垫就是为了让柳云龙合情合理地暴露、被捕“叛变”，这看似败局，却是真正的计划有胜算的开始。

这就像《天龙八部》里，自填一眼置之死地而豁然开朗的珍珑棋井柏然局，比的是巧，而张艺谋却像是一口“老井”，只知道不停地锤实。

电影结束，我特意多待了一分钟看字幕。编剧一栏里有两个人署名——除了全勇先，就是张艺谋。

看到这里，突然理解了《悬崖之上》为何不出彩，也突然有点悲哀—— 如何讲故事从来不陈绮贞是张艺谋的长处，这一点他本人想必也清楚，但为何他自己还要硬着头皮上呢？

后来看到这段采访：

现在好剧本越来越少，因为资源都瓜分了。中戏戏文系的学生还没有毕业就被公司签了，稍微崭露头角的年轻作者都被签了，归了利益集团，成名作家就更不用说了。

老谋子说了大实话，现在的影视圈的资源已经完全被资本垄断了。不同的是， 以前抱怨被资本绑架的人，也许很快就会被喜新厌旧的资本抛弃。

当年的张伟平“事了拂衣去，深藏身与名”；后来的贾跃亭为还债现在在造电动车……不在风口上，你什么资源也拿不到，你什么也不是。

想起了今村昌平的 《楢山节考》：

当村里的老人年满70岁，就要由长子背到楢山上祭祀山神。说白了，就是送到山上任由秃鹰啃食。这个比普罗米修斯更悲哀的故事，很像是今天国内电影市场的某种寓言。

昆汀曾说，为保证自己拍的每部电影都是精品，只拍10部电影自己就退休。他已经拍了9部，显然立这个flag是学吕克贝松。但曾经信誓旦旦地向全世界立flag的吕克贝松，现在已经拉着吴亦凡的小手默默拍了第17部电影。

拍得越多，并不代表拍得越好。他们在让观众越来越失望的同时，是否会对自己越来越失望？

张艺谋从来不是一位作者导演，而是一位勤奋的职业导演。和侃侃而谈而又眼高手低的老同学陈凯歌不同，电影对他而言是一个工具，而不是思想。

如今，国家提倡延迟退休，老对手陈凯歌算是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位置——坐在导师椅上虐小四。但这份工作却不适合老谋子。

当然，80岁的伍迪艾伦还在拍电影，90岁的“东木”还在拍电影……但老谋子今后要怎么走，可要想清楚了。

因为，他已经走到了悬崖之上。返回搜狐，查看更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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